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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畢竟是以俄羅斯娃娃的形式構造而成,每一層都在某一層之內,每一層也都在某一層之外。

    紅色的月圓之夜,在日落的山頭正要對著月亮嚎叫的時候卻開始月全食,掃興地閉上嘴,撓兩下耳朵半帶著一絲不解。

    這裡到處都是創傷症候群,其實大家最需要的是一名專業催眠師讓時光倒退以免大家各自指責另一些人捏造事實,但是在催眠師說出清醒指令之前大家卻不小心(無知覺的情形下)按到遙控器的轉台以致於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我沒有身世所以我罹患了什麼都沒有的後遺症,如果我是布萊德彼特的話,也許我會無法區分我到底是真的愛那三個領養自衣索比亞、柬埔寨和越南的小孩亦或者我假裝愛,或者那只是變成了一種習慣(那畢竟是所有的愛的真相),或者愛當中都一定有一種依賴(很少有片面的依賴因為人總是依賴別人對自己的依賴)或者那是對第三世界國以及孤兒的政治正確。

    你曾懷念還沒有人到過月球的時代嗎?有一些人到過彼岸去再回來我們就對死沒有想像了,有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成語,你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有人是使用雙語的。我想對雙重國籍污名化也許來自於我們是會忌妒同時能行走於陽光下而又在夜間吸血的半鬼半人。

    你問我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做好流浪的心理準備嗎?你知道我這個人最禁不起激將法的,所以我會說要論勇氣的話,我隨時是有的。(也許這是一種謊言,在我慷慨激昂地這麼說時幼稚的浪漫幻想刺激了我的腎上腺素。)我隱瞞的事實是要做為一個吟遊詩人眼前我的袋子裡一個故事都沒有,那麼我該如何啟程呢?

    如果袋子裡沒有準備好那些可以沿路丟在地上做記號的小東西,要怎麼走出這個迷宮?儘管可以把毛衣的線頭綁在樹上,但是迷宮太大毛衣的毛線早已經被拉光了,我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赤身露體。就像人總是會作光著身子走到大街上的夢。夢裡我們不能自我欺騙,因為潛意識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這個的。所以我們並不真的像葉慈說的那樣──讓他們把我的歌的大衣拿走吧,因為有勇氣的人才敢裸體行走。

    那些壓抑了的青少年時期的可以變成流彈四射的精子或者去加入革命或違反刀械槍砲彈藥管制條例也行的種種能量全都像一枚完好的沒孵出任何東西的蛋。假如你曾經想成為格瓦拉卻上錯學校加入合唱團誤讀了尤里西斯快畢業時又成為摩門教徒,你現在還是可以面不改色地去買一件PRADA,然後回家上網。

    每個人在看綜藝節目的那個阿亮尋人的單元時都會想自己有什麼失散的人要尋找?我們都錯過可以失散彼此的年代了(儘管在那時候的失散往往可以奇蹟地再相遇,忘記先前各自顧己的自私。)如今要失散一個人恐怕更難。以前有一隻狗被父親帶到遙遠的地方丟棄了,也許我唯一想尋找的是那隻狗。

    我懷疑徘徊哀號悵然若失的應該是被人拋棄的狗但結果真正吠月喪家之犬卻是拋棄狗的主人。

    這個世界畢竟是以俄羅斯娃娃的形式構造而成,每一層都在某一層之內,每一層也都在某一層之外。每個人都在每一面牆之內,每個人也都在每一面牆之外。

    兩隻喪家之犬吐著舌頭彼此招呼,但雙方都沒發現自己是喪家之犬。今天的月色其實不錯。



中時人間        2007.09.05
喪家之犬
成英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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